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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代明

诺贝尔奖后的遗憾

――pH与HP的故事

樊代明     中国工程院院士

 

2005年的医学生理学诺贝尔奖颁给了Marshall和Warren,这着实使我为中国学者失落和遗憾了几天。这么多年来发了这么多诺奖,这一年的内容离我们消化内科最近。细想起来诺奖并不那么高不可攀,遗憾的是中国学者没有抓住这个机会,与诺奖擦肩而过。

 

1975年,我在第三军医大学上本科,课堂上听老师批评说:“居然有人用庆大霉素等抗菌素治疗溃疡病,真是天方夜谭,岂有此理”。这是因为用抗菌素治疗溃疡违背了当时学术界公认的“无酸无溃疡”的经典理论。那时多数人认为,溃疡病的发病只是因为低pH值的酸性胃液腐蚀了胃或十二指肠黏膜所致,且用不同的抗酸药治疗有效。从那时起,为了抑酸,一代又一代的抗酸剂不断问市,从H2受体拮抗剂到质子泵抑制剂,这些“灵丹妙药”确使溃疡的愈合率及速度大为提高。但遗憾的是总有一部分难治性溃疡经久不愈或屡愈屡发,甚至导致严重的并发症。这就使人们一直在想可能还有别的因素涉及到溃疡的发病。

 

 

1978年,我上了文革后招收的第一批研究生,进入第四军医大学,从师张学庸教授进行消化病的研究。当时张老师一共招了两个研究生,大师兄是现北京军区总医院的刘端琪医生,在观察胃病的电镜片时,我们奇怪地发现了很多“毛毛虫”,至今片子还在,就是现在的幽门螺杆菌。遗憾的是当时有一位辅导老师告诉我们,那是污染,不足为怪,胃每天都在接纳食物,能没有细菌污染吗?当时我们信了,也就放弃了研究。后来得知北京医科大学的郑芝田教授用痢特灵治疗溃疡病有效,但机制未能明确。我的一位师妹叫邢联平,她对此十分感兴趣,毕业后从西安去北京考上郑教授的博士研究生。他们当时没有想到痢特灵的抗菌作用,没有进行细菌分离,而是想在消化道特别是从大脑组织中去找痢特灵的受体。想尽了各种办法,用尽了各种技术,夜以继日、日以继夜,怎么也找不到受体,一直到1985年尚无结果,我的师妹只好放弃研究去了美国,目前正在从事骨科方面的研究。

 

1984年,澳大利亚的Marshall和Warren发表了文章,他们用细菌培养方法从胃病患者的胃组织中培养出一种细菌,称幽门螺旋杆菌(Helicobacter Pylori, 简称HP。后来全世界的消化病专家都发现其与溃疡病的发生、难治和复发相关。通过用抗菌素可以治愈溃疡病,且复发率显著下降,并发症也显著减少。

 

通过这件事,我觉得我们中国学者应该追思几个假如:

1.假如当年我们不以古板的概念为圣旨,不去嘲笑那些用庆大霉素治疗溃疡病的医生,而是去深究其机理。

2.假如当时我们发现了“毛毛虫”,不把它当成污染去看,而是穷追下去。

3.假如确定痢特灵治疗溃疡病有效后,我们不是去从胃黏膜或大脑组织寻找痢特灵的受体,或者说找受体失败了不是放弃研究,而是折回来用其他思路比如细菌培养方法去研究。

4.假如我们中国的临床医生不是为做医生而只做医生,而是多学点身外本领,掌握一些诸如细菌培养、生化、免疫等研究技术,在从事临床工作的同时做些基础研究,双管齐下,能文能武,而不是视临床与基础相对立。

5.假如,假如,假如……

  如果有上面这些假如并循此研究下去,也许这次诺奖就会花落中国。

 

  不过,冷静下来细想,我们也用不着为这些已经失去的假如而沮丧,因为科学是无止境的,还有大量大量的假如或机会等待着我们。一个引起疯牛病的朊蛋白就已让科学家们得了两次诺奖,事实上至今朊蛋白的研究还未结束。虽然HP与溃疡病的关系已经确立,已获诺奖,但HP与胃肿瘤的关系仍未定论。一方面,HP可引起胃淋巴瘤,且通过抗HP疗法可将部分病人治愈,这是事实;另一方面,HP可引起胃癌还缺乏足够有力的证据。而且,有不少报道HP感染还与部分心率失常、雷诺症、甚至湿疹有关。那就是说,HP的故事还没有完,还有获得诺奖的可能性,下一个诺奖会花落谁家,我深信这样一句话:“机遇属于那些有准备的人”。

樊代明院士获首届“法国医学科学院塞维雅”奖

 

医学发展的里程碑